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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这场晚年爱情,《日瓦戈医生》会蒙上一层陈旧的日常图景

时间:2022-03-12 18:50|来源:网络|作者:admin|点击:
【编者按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、《日瓦戈医生》作者鲍·列·帕斯捷尔纳克与《新世界》编辑奥尔嘉·伊文斯卡娅有一段传奇爱情。1946年,已经处在第二次婚姻中的帕斯捷尔纳克与伊文斯卡娅相爱。在严峻世界的暴风雪中,爱情的火焰忽明忽暗,必定熄灭,只能隐藏起来。《烛光幽幽》也是《日瓦戈医生》最初的书名之一。1956年,小说即将完成,那时他们的关系经历了一连串艰难的考验。小说的女主人公拉拉在外貌、命运方面酷似伊文斯卡娅。《日瓦戈医生》在意大利首次出版,后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,却使两人被卷入到了无尽的风波之中。在《和帕斯捷尔纳克在一起的岁月》一书中,伊文斯卡娅和女儿伊琳娜·叶梅利亚诺娃记录了帕斯捷尔纳克的晚年岁月,还透露出他是一个勇敢而美好的人。澎湃新闻经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授权,节选发布伊琳娜为此书所作序言。在一篇写肖邦的著名文章里,帕斯捷尔纳克谈到他对现实主义的理解。他说,“推动艺术家革新与独创的力量,是其个人经历中留下的深刻印记”。他写道:“在心灵的眼睛面前,在深化认识,进行选择的时候,总有某个应该去接近的模特。”诚然,对读者来说,谁正是这个模特,谁的“印记”留在了诗人帕斯捷尔纳克的书中,未必十分重要。《马堡》也好,《暴风雪》也好,《叙事曲》也好,与诗中女主人公们幽远的影子毫无联系,这些诗依然存在,将来也会存在。然而,随着作者的生活本身逐渐变成传奇,女主人公,他的缪斯们,也会成为神话;朴素的感激之情会令我们回忆起她们,读出其中的密码,给他的女伴,那些美丽的“厄革里亚”(就是希腊语的“激励者”)以应有的评价。每个读者大概都会凭各自的想象,为自己描绘那些女主人公的形象。三十年代产生了令人痛苦的危机。对帕斯捷尔纳克来说,马雅可夫斯基的自杀便是这场危机的高潮,《安全保护证》的最后一部,已经是在写他自己。“如此说来,这并不是诞生?如此说来,这是死亡?”那一年,他给父母亲、妹妹、友人的大量书信,都写到自己的死亡、终结,“要么是完全肉体的终结,要么是局部和自然的终结,要么最终就是暗中注定、不由自主的终结”。(致妹妹利季娅函,1930年)可是,老天赋予他的豪豪光雨尚未下完,形成于著名《诗篇》的“同大家一起,与法制一致地劳动”的新尝试,在一段时间获得成功。预期的死亡没有到来,却变成了《第二次诞生》《波澜》,以及长篇小说《日瓦戈医生》的开端,成了通常所说的创作高潮。

《日瓦戈医生》

这个高潮想必不可能持续。令人惊讶的是,这高潮总算是产生过。他需要勃发新的感情,需要(他所说的)那种“清晰而幸福”的个人印记。在关于肖邦的那篇文章中,他谈到了这个需要。一九四六年,他在《新世界》编辑部同奥莉嘉·弗谢沃洛多夫娜·伊文斯卡娅相遇,便成了这么个印记,确切点说,就是“镌刻在心上了”。妈妈经常讲他们第一次谈了些什么。编辑部的秘书,一位已不年轻的文学太太,带一名腼腆的年轻女性去见一个走进房间的人(他来打听他的小说《男孩和女孩们》,也就是后来的《日瓦戈医生》的命运),说:“鲍里斯·列昂尼多维奇,我想向您介绍一位您的狂热崇拜者!”鲍·列的回答彬彬有礼,十分客气,但也明显带点悲哀:“多奇怪呀,没想到我现在还有倾慕者!”这可不是一笑了之的交际酬应之语。伊文斯卡娅不单单成了他倾慕的恋人,而且是难能可贵的读者,感恩的响应者,一个生活中以诗为主的人。这在许多方面都是她这一代人的特点。她比自己的女性前辈们年轻,写出那些脍炙人口的文字时她并不在场,她是在书上才读到那些文字的。她醉心于那些文字,在学生练习本上写下自己的答语:“帕斯捷尔纳克小说的云朵/如我书桌上的一课”。

帕斯捷尔纳克送给伊文斯卡娅的第一张照片

把她冲向帕斯捷尔纳克那波大浪,既不是绘画,也不是音乐,而是诗。她不懂绘画,不上博物馆,我们家也没有音乐方面的素养。我们家里满满是诗。她那些喝茶到半夜的诗友,作小学老师、对涅克拉索夫情有独钟的外公都读诗;我和弟弟太小,也让我们坐在椅子上,为客人朗诵“忧郁的恶魔,流放的神灵……”莱蒙托夫长诗《恶魔》的开篇诗句。诗既是生活的注脚,也是生活的内容。当时的生活几近赤贫,有时乱七八糟,随时“危在旦夕”,老在寻找一个榜样,一片土壤,一个支撑。照现在的说法就是“虚拟现实”占了上风。她那代人仿佛有个预感:语言会很快并长期成为与真实生活的惟一联系。他们就像吸盘里的海绵,往身体里吸进了任何搜查都无法夺走的东西——诗中的词句。记得在羁押转送站澡堂里读《奥涅金》那个叶夫根尼娅·金斯堡吗?关于以言救人者的文章已经多如牛毛,但我们对这样的言语依然感激不尽。瓦季姆·科佐沃伊已是另一代的诗人,他写道:“谢谢他人一句话。没有这句话,我会永远完蛋。产诗的牛啊,多谢你的奶头。”

《和帕斯捷尔纳克在一起的岁月》

妈妈就是这种“吸盘里的海绵”——她背得的诗太多了!她的朗读非常精彩——风格有点老套、夸张,但读到精彩诗句时,声音便充满欣喜,激越而富于魅力。“告诉我,巫师,诸神的宠儿……”——这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吗?还有这气息,这缓缓向空中举起的翅膀?“术士对强大的统治者们无所畏惧……”于是便喘不过气来了。这代人有许多偶像。或许是太多了。三十年代正值青春年少的这批人,旅行包里装的并不仅仅是经典作品。其中也有吉洪诺夫、谢利温斯基、帕斯捷尔纳克,也有乌特金、巴格里茨基、塔尔科夫斯基、斯梅利亚科夫、西蒙诺夫……诗穿透着“生活的织物”,已经搞不明白哪里是人预见了诗,哪里又是生活在为未来的诗收集素材。对这件事,帕斯捷尔纳克说得多么准确:“空白要留在命运里面,而不是存在纸页之间……”必须承认,妈妈的诗歌万神殿里仍有等级之分。在她那几乎整整一代人的心目中,诗歌大国之王是勃洛克。勃洛克是一股魔力,一种激情。妈妈曾说她做了个梦,勃洛克向她指出要翻开哪一页,读哪一行。她告诉我,她这辈子与勃洛克失之交臂。临终前,她要用勃洛克的文集占卜,结果是:无论昨夜怎样灯光灿烂,无论今夜怎样召唤——无非由破晓到日暮舞会还没有完。——勃洛克《在岛上》(1909)。一九五六年夏天,妈妈在离佩列杰尔金诺不远处租了一间小房,鲍·列不时前来探望。他常在妈妈床头上见到“人面鸟”出版社出版的勃洛克诗单卷本。或许正是由于他们共同的心仪,那一年他才写出了《关于勃洛克的四个断想》?一九五三年春,妈妈回到莫斯科,从波季马又为我带来一样礼物。那是一个作业本,破破烂烂,她凭记忆,用半印刷体字母在上面转抄出她喜欢的阿赫马托娃诗作。帕斯捷尔纳克很快成为真正的上帝。我记得那些诗歌晚会的故事:晚会上,她,一个文学培训班学员,坐在理工博物馆台阶上(大厅里总挤满了人),捕捉天才的每一句话,写着羞怯的字条,在楼梯上等候……战后,一次私人见面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。她好多次谈起那次见面,用的就是帕斯捷尔纳克的诗句:“啊,离开了我的神的脚步,我该奔向何处!”

年轻时的伊文斯卡娅

鲍·列·帕斯捷尔纳克成了她的恋人,不过,鲍·列永远是,并且首先是一位受人爱戴,被奉若神明的诗人(“任何一首诗啊,从任何地方……夜里把我唤醒!”)。他成了她的既是女人生活,也是精神生活的中心。他的诗无处不在。就连谈一些日常琐事,都用他的诗句。要是回忆生活中倒霉透顶而命中又注定不少的时刻,那些时刻也伴着他的诗句“度过”。妈妈对我说:“伊尔卡!涅尔琴斯克大道边的矿井深处!苦役!那是多大的恩赐!”帕斯捷尔纳克长诗《施密特中尉》里的句子。生活在条条道路上把她折磨个够,最终还是显示出了最大的公正。她天生就是要成为“组诗里的一小句”,一个缪斯,一名厄革里亚——美貌,钟情于诗,披着凌乱的金色发辫,向人和命运敞开胸怀——她也做到了。很少有一个女人能作出这样的总结:你是我逆境中的福音,当活着比病着更烦心。美的根源在于勇敢,它让我们心相吸引。——帕斯捷尔纳克的诗作《秋》(1949)伊文斯卡娅成了帕斯捷尔纳克晚期抒情诗的书写对象。帕斯捷尔纳克晚期的许多诗篇如《别离》《会面》《秋》《八月》《童话》《无题》等,都由这段爱情引发。这是他的最后一段爱情,带着秋天日暮情怀的种种色彩。其中有死之将至,终须一别之感,也有这段“非法”爱情注定失败的意识。这一次,缪斯是“来自另一圈子的女孩”,不在固有家庭和正式关系形式之内。这首抒情诗因此便如此令人惆怅:“再见吧,向屈辱的深渊发起挑战的女人!我是你搏斗的战场!”(《八月》)“大雪中孤身一人。”(《会面》)站在拐角上,主人公只有在“家人各自出行”(《秋》)时,才能同她会面。一九四六年是他们相遇的一年。那年他写了首诗《烛光幽幽》(即《冬夜》)。后来谱成一首歌,一个神话,或许是二十世纪俄国诗歌里最有名的爱情文字。其中蕴含的情绪是,在残酷世界的暴风雪中,爱情的火焰忽明忽暗,必定熄灭,只能隐藏起来。《烛光幽幽》是长篇小说《日瓦戈医生》起初的书名之一,与伊文斯卡娅相遇之前很久,帕斯捷尔纳克就开始写作这部小说。一九五六年,小说快要写完,那时,他们的关系经历了一连串最艰难的考验,成为既是心灵也是生活的坚实结合。而且小说的女主人公拉拉也在许多方面酷似妈妈。更别说女主人公的外貌、命运(尤其是结局)都有点像妈妈遭遇的翻版。这样的对比当然是极为近似的。妈妈人很本色,她避免这种简单混为一谈的说法,总是皱着眉头说:“天哪,他们怎么啦——老是拉拉、拉拉的。连帕斯捷尔纳克的书都没读过,什么也不知道,就知道个拉拉。”每个哪怕对创作心理学略有所知的人,都明白诗的海绵能吸收多少形形色色的印象。为了写出娜塔莎·罗斯托娃(列夫·托尔斯泰长篇小说《战争与和平》里的主人公),得多少次“捣鼓索尼娅和塔尼娅们”;小说中拉丽萨·吉沙尔(拉丽萨·吉沙尔和下面提到的安季波娃等,都是鲍·列·帕斯捷尔纳克小说《日瓦戈医生》里的主人公)的形象里,反映出与多少女人的相遇。这里有老是庄重地洗洗涮涮,熨熨烫烫,连担扁担都像女王的护士安季波娃(季·尼·涅高兹),有诗人各种更早的印象,最后才是这个富于怜悯之心,满不在乎,没有心计,毫无设防的“来自另一圈子的女孩”。然而,对我来说,有一点是清楚的:没有她悲惨的遭遇,没有晚年这场爱情,这部长篇小说便会成为蒙上一层陈旧铜锈的“半世纪日常图景”,连带一个莫泊桑式的女人故事;尽管语言美得令人眼花缭乱,到处撒满“果脯”(鲍·列语)——对时代、基督教、艺术、历史,都有深刻细腻的见解。也即整部小说就会像是它的上卷。只有因同情感、罪恶感和怜悯感而变得高尚的鲜活激情,也就是爱情、牢狱、忠诚,甚至死去的孩子——生活中确实发生过,——所有这一切,才使小说的下卷有了帕斯捷尔纳克那无与伦比的可信度——铜锈擦掉了,窗户大打开,我们呼吸着,像在电车站上濒临死亡的医生那样,喘不上气;小说的主人公们成了我们的同代人,也是未来读者的同代人。“苦难的暗流”(《土地》)。温暖了这些篇章,于是,它们活起来了。奥莉嘉·弗谢沃洛多夫娜·伊文斯卡娅于一九一二年出生在坦波夫。妈妈在银松林村的中学上学,去学校要穿过森林。她很早就产生了对文学的酷爱(外公的职业就是“文学老师”),学校里有各种小组,有爱恋,同学们情深谊长,夏夜在花园里聚会……由于出身问题(她的出身是“职员”,而不是“工人”),她没有被语文系录取,但进了生物系,读了一年。然后转入高级文学培训班,即后来并入莫斯科大学的编辑出版学院,读到毕业。就在这一年,一九三〇年,我们迁居到莫斯科波塔波夫胡同(原大圣母升天胡同)。该地建起了第一批苏联合作社住房,我们住进一套三室小住宅。不久,这个住宅就成为传奇之地:诗人同窗在这里聚会;孩子在这里降生;友人也纷纷前来,鲍·列·帕斯捷尔纳克、阿·谢·埃夫龙,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曾光顾这里,他们的名字形成一个时代的文学氛围。大学生们常在波塔波夫胡同相聚,如外婆所说,“他们彻夜不停地嚎诗”。帕斯捷尔纳克是这代人的神明、偶像。我捐赠给我极珍重的玛丽娜·茨维塔耶娃故居的书中,便有一本帕斯捷尔纳克单卷集。那是一九三三年版的《一卷本诗集》,确实读得破烂不堪,黄斑处处,污迹四布;显然,妈妈睡觉、吃饭、坐电车都曾手不释卷。书里到处是折叠的页角,空白处画满感叹号,“只有你才能!”“谁还能这样说?”一类逗笑的批注比比皆是……当时的读者就是这样。而且以“你”相称,跟对上帝一样。大学毕业后,奥·伊文斯卡娅去各种杂志的编辑部作文学实习。战前那些年,她两次嫁人,两次婚姻都以悲剧中断。这两次婚姻不能说成功——那是典型的“低就婚姻”。第一任丈夫伊万·瓦西里耶维奇·叶梅利亚诺夫,即我的生父,出生于阿钦斯克附近一个农民家庭,一九三九年自杀身亡。只能猜想(他没有留下日记),他的自杀不仅仅源于自身的悲剧(妈妈想带孩子出走),还因为与时代格格不入;而这对于他这样一名理想主义共产党员而言,显然过于沉重。第二任丈夫亚历山大·彼得罗维奇·维诺格拉多夫,我弟弟的生父,来自弗拉基米尔州清泉乡,曾任《飞机》杂志主编,妈妈就是在那里同他相识的。战争一开始,他就突然去世,留下妈妈和两个幼子。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?挖人家菜园子里漏捡的土豆,用毛巾去换面粉,妈妈还献过血,喂养过抗伤寒的虱子,就为了换点乳清。有一幅拍于一九四三年的照片,上面是当“制靴事务”指导员的外公,还有一个疲惫不堪的女人(她只有三十岁啊!)——一名卖血者,否则活不下去。这张奇迹般保存下来的照片背面写着:“给亲爱的外婆,妈妈,妻子。爱你的孩子们和丈夫寄。”照片是寄给外婆的。经历那些可怕的年代后,生活渐渐步入正轨。伊文斯卡娅进了《新世界》杂志,培养初出茅庐的作者。她在编辑部与帕斯捷尔纳克相遇,开始了他们浪漫的爱情。这段爱情一直持续到一九六〇年诗人去世。一九四九年秋……我们在她的书里可以读到:“我的生活在晚上八点中断——房间里进来一些陌生人,要把我带走,——打字机上还留着一首没有写完的诗:……弹起所有痛苦的琴键,但愿良心别对你责难,就为我完全不知道角色,所有朱丽叶和玛格丽特我都扮演……就为我甚至不记得在你之前那些人的脸面。我生来整个就属于你。你两次为我打开牢门依然没把我带出牢监。莫斯科一九四九年十月六日”妈妈写了一辈子诗。她写诗如同呼吸,不可须臾停下。可是她从不收集那些诗,不想出版。总是立刻就写,一气呵成,不推到过后再加工完成,也不珍惜,不保存……这些诗像一只手,向不会背叛的人伸出,求取帮助。在这些诗句中,生活与诗不曾想过彼此分离。一九九二年,我读了奥莉嘉·伊文斯卡娅薄薄的案卷……

伊文斯卡娅和帕斯捷尔纳克

一九四九年十月六日,她被带去卢比扬卡,这时,我们两个小孩的命运也决定下来,我们正式成了孤儿。我们知道,这样的小孩是要被送到孤儿院去的。可是鲍·列没有丢下我们不管。他像干苦役一样搞翻译挣钱。一九五二年,他发生梗死后,在博特金医院走廊上用歪歪斜斜的字迹写了封信,指明去哪里如何为我们拿一点钱。在“麻脸卡里古拉们”(出自《日瓦戈医生》)的时代,他一直到死都乐善好施,是我们的楷模。小说《日瓦戈医生》女主人公的命运,许多地方都同妈妈的遭遇一样。由于运气,小说里这个预言没有完全实现:一九五三年,妈妈回了家,同帕斯捷尔纳克依旧保持亲密关系,直到他去世。他们又度过了七年轰轰烈烈,艰难竭蹶,但十分幸福的日子。鲍·列亲自安排她回归文学生活——带她去国立文学出版社的苏联各民族文学编辑部。这个编辑部的总编是鲍·列的忠实读者亚·里亚比宁娜,她非常乐意地为妈妈安排了工作:用她的话说,这叫翻译“各兄弟共和国未译诗专列”。妈妈最积极主动地干起翻译来。鲍·列为她上了头几节诗歌翻译课,不久,他便被这个学生的才华震惊而放她单飞。妈妈像蚂蚁一般辛勤工作,日以继夜地敲打字机;译完之后,新任务来了,又同作者签订合同。在两次蹲监狱之间,短短的七年自由中,她做了多少事啊!单是她的翻译书目,就有排印得密密麻麻的二十页之多。……下面是她的一首最犀利的诗,写于她最艰难的时期。她也有一首自己的《暴风雪》……暴风雪风雪在大地上漫天飞旋,无际无边。鲍·帕斯捷尔纳克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你从乡村墓地来,就像往常,随随便便。你会假装无精打采?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看见你轮廓分明的侧影,斑白的头发,年轻的眼睛。感觉到你温热嘴唇的微醺。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在茫茫昏暗中你找不到路,仿佛为疲惫的上帝人们在大地上铺开了被褥。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,天上的星座杂乱难辨,小路没有了,汽车也不开行,只从天上掉下缕缕银线……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,一片纷乱,雪片飞舞,仿佛有人在高处悄悄装点一株巨大的枞树。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,一如你爱圣诞节的喧阗,还有村舍的舒适,冷风透过道道细缝直往里钻。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,烛光穿过条条白线,当久远年代和最近几周生活中各种事情乱作一团。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,我俩跟过去一样,陶醉于注定搁浅的大船那不可靠的希望。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,你使它成为一场宇宙的游戏,使所有遮掩都成反叛的传言,风一般从绞索上扯去。我喜欢世界上风雪漫卷……我和你沿池塘徘徊,在堆成一大堆的雪里,你会假装无精打采?一九六四年,伊文斯卡娅住在莫斯科,写关于帕斯捷尔纳克的回忆录《时间的俘虏》。直到晚年,她都活力十足,充满魅力和幽默,富有诗意。她吸引了许多人——她的朋友中间有演员,有诗人,有画家。她讲的故事里满是好笑的细节;即使骇人听闻的事情,她讲起来也总是平和淡然。遗憾的是,跟她大量的诗作一样,这些内容都没有记录下来。她于一九九五年九月八日在莫斯科去世,葬于佩列杰尔金诺墓地,拐两个弯就是帕斯捷尔纳克三棵松下(可惜现在只剩两棵了)的坟茔。约会已经不在这里,她去了那个终于可以发问的地方:当所有那些年月只留下闲言碎语,而我们已不在人世,可我们是谁,来自哪里?(本文来自澎湃新闻,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“澎湃新闻”APP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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